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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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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聽到這男人嘴裏竟然會說出近似表揚一般的話,林洛桑挑了挑眉,仰頭靠在抱枕上:“裴總何出此言,今晚看我表演了?”

突如其來說她聲音好聽,搞得她還挺受寵若驚的。

裴寒舟垂了垂眼瞼,走到桌邊:“你今晚有表演?”

“嗤,連我表演都沒看還在這兒閉眼吹呢,”她盯著自己新做的指甲發了會呆,這才說,“我看羅訊一個人也挺寂寞的,你要真想去就和他一塊兒去吧,看個話劇而已,也不算什麽。”

不過說到那張CD,她已經聽羅訊提起過兩次了,看樣子好像是裴寒舟在結婚之前的寶貝,可惜結婚後她一次都沒看見過,更別說聽了。

這男人雖然有時候是挺沒良心的,但基本原則還是有的,對於不會被無緣無故戴綠帽子這點她還比較放心。

聽著她的話劇提議,裴寒舟的回覆仍是兩個字:“不去。”

過了會兒,他又道:“平時聽你在家說說唱唱的已經夠了。”

林洛桑興致盎然地剝著橘子,剛撕下一瓣的時候驀地轉頭,感覺自己被內涵了:“你這是嫌我話特別多的意思?”

裴寒舟:“……”

男人凝噎片刻,照例對她的腦回路用沈默表示了不理解,最終沒有和她繼續糾纏這個話題,想起什麽似的道:“最近你沒回,上次說的東西還想不想看?”

她頓了下,想到不久前自己為舞臺談起機器人時,他好像是說有個東西可以給她玩玩兒。

“想啊,”她轉頭,眼睛亮了亮,“什麽東西?”

他擡頭,從桌上拿出一個小小的,類似於遙控器一般的東西沈聲道:“212。”

……212?

緊接著,走廊盡頭的電梯亮了亮,很快,顯示的樓層數從3跳到了1。

家裏一直是有電梯的,但他們倆不太愛用,故而林洛桑總覺得電梯只是個裝修的擺設,沒想到有生之年也能看到它運作。

並且還是……在裴寒舟喊了212之後自己運作的?

這是什麽黑科技?

電梯嘀地一聲輕響,大門啟開,一個小小的、圓圓的東西,就這麽從電梯裏鉆了出來,識別之後精準地跑到了裴寒舟的腳邊。

“主人,你在找我嗎?”

林洛桑:??

“嗯,”裴寒舟指了指林洛桑的位置,對那小東西說,“到那邊去。”

他發出指令後一秒不到,那個小機器就已經能精準識別出他的意思和動作,並驅動著輪子滾到林洛桑旁邊,燈光閃了兩下,開始對她進行掃描。

數據讀取完畢後,它用有些機械又有些軟萌的小奶音說:“桑桑,你好。”

林洛桑整個人反應了好幾秒,這才指了指那玩意,又轉頭活久見地看向裴寒舟:“它認識我??”

“按理來說不認識,”男人攪動著湯匙,“應該是結婚之後技術部把你的人臉識別加進去了,我們公司的人它都能認全。”

林洛桑盡量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沒見過世面,但還是忍不住問:“它為什麽會坐電梯,它和家裏的電子系統是相互感應的嗎?”

“嗯,設備共通,它也可以關燈和關窗簾,還能開電視和換臺。”

林洛桑躍躍欲試,“怎麽玩?”

“直接和它說就可以。”

她蹲下身,和那小玩意面對著面,然後摸了摸它純黑色的外殼,輕聲道:“關燈。”

小東西肚皮上的藍色燈光閃了閃,詢問道:“好的,請具體一些,是需要關幾樓哪個房間的燈呢?”

林洛桑:“全部。”

話音落下才剛過去兩秒,整棟別墅內忽然陷入謎一般的黑暗,有一瞬間林洛桑還以為自己是被它的光給晃到失明了。

正準備倒奶精差點倒自己一手的裴寒舟:“……”

“212,把一樓客廳的燈打開。”

“好的主人。”

小東西唰唰動了兩下,客廳的燈再度被打開。

除了客廳,其它地方仍舊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它的識別系統非常細致,並不會出錯。

林洛桑忍不住驚嘆了幾聲,跑到裴寒舟旁邊進行事無巨細的詢問:“別人說的話它也會聽嗎?那你的銀行卡密碼豈不是隨隨便便就給人偷了?”

裴寒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為什麽要告訴它我的密碼,我是有健忘癥嗎?”

“況且,”男人又道,“只有你和我的話它會聽,不涉及隱私,羅訊的話它也聽。”

“其他人講它就不理嗎?”

“嗯。”

“為什麽?”

“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

“……”

還不是不喜歡別人“亂動”,這爹連別人動他的東西都不喜歡。

林洛桑半倚在吧臺邊:“這麽好玩的東西,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我以為女人不會喜歡這些,畢竟是……”男人垂眼,“冷冰冰的東西。”

“不會啊,很可愛。”

說完她又沈吟了會:“就是樣子實在——”

裴寒舟:“怎麽?”

“太直男了。”她說,“一看就是你做的。”

純黑色的機身,圓滾滾的像一個加大版的吸鐵石,如果不是肚皮上有燈光,會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存在於辦公樓中理工男酷愛的擺設。

“如果說唯一還可以的地方……”她打了個響指,試圖操控這玩意,“212?過來一下。”

“好的。”

這玩意還真的叫212,她一喊就屁顛屁顛地咻了過去。

林洛桑俯下身,伸出手指碰了碰它頭頂兩個類似於耳朵般毛茸茸的觸角:“這個還增添了幾分可看性。”

“是嗎,”裴寒舟面無表情地說著,“就這裏我沒管,他們做出來之後被我罵了三個小時。”

林洛桑:“……”

“你這個沒有少女情懷的一根筋直男。”

她又伸手碰了碰,212的機身雖然看起來冰冷威儀很難接近,但耳朵的觸感很好,細節也很有意思,一被人觸碰到就會動彈兩下,完美模擬了真實的貓耳朵動態。

裴寒舟導游般為她講解:“這兩個耳朵都有功能,左邊的它拿來聽聲音。”

林洛桑:“右邊的就是它說話的地方?”

“嗯。”

“除了開關設備呢,它還能幹嘛?”

“很多,報天氣,檢測濕度和霧霾,提醒備忘錄,”男人喝了口水,“百度知道的它也都知道。”

“百科全書?”

林洛桑試了試,問它:“212,現在幾點?”

212完美報出了年月日和具體時間點,並附送上了相關指數:“大風,氣溫7-12度,穿羽絨服為佳,請註意保暖。”

林洛桑正想誇貼心,又反應過來什麽,問:“它為什麽叫212?”

“因為是今年二月十二號做出來的。”

“……”

她瞬間收回了想誇這男人浪漫和細心的想法,撇了撇嘴:“就,人家好歹也是個人工智能吧,名字一定要起212這種冰冷又僵硬的嗎?”

“僵硬麽,”裴·直男·寒舟道,“我覺得挺好。”

“或者你有什麽好的名字,可以給它改。”

林洛桑問:“它多久能適應新名字?”

男人無言地瞧了她一眼:“編程裏改一下就可以,即改即用。”

“那我想想,”她又仔細繞著212研究了一圈,“這個發售了嗎?市場反響是不是挺好?”

“不發售,”裴寒舟說,“全球就這一臺。”

她眨了眨眼,仿佛錯過優質機會的那個人是自己,惋惜道:“為什麽不投入生產?”

“量產需要固定數額,買得起的人沒有那麽多。”

“……”

明白了,這男人還是在顯擺自己有錢。

這麽一來,她徹底死心,放棄了問價格這回事,撐著臉頰嘆息了聲:“看來我註定無法擁有,本來看這麽可愛還想買一個……”

男人沒明白她的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蹙了蹙眉,直白道:“如果你喜歡,這個送你。”

她掀開眸,上目線彎成一道圓弧,問:“那你呢?”

“我日常不需要。”

“不需要那你做它幹嘛?”

“隨便做做。”男人答得輕巧。

而這四個字落到林洛桑耳朵裏,就充滿了“的確,我隨便做做就有這麽牛逼”的優越感。

……

她揉了揉耳垂,縱使不太了解其中相關的技術,但本能就覺得212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這裏面應該有很多核心技術吧?申請專利了嗎,或者發論文什麽的?”

“有,某些功能會用於別項產品的研發,”男人端著杯子,似是笑了笑,“你關心得還挺多,怕我吃虧?”

“是啊。”

還沒來得及醞釀出點感動之類的情緒,聽她繼續道:“有錢不賺王八蛋,不是嗎?”

“我經紀人教我的。”

“……”

說完她就帶著212到一邊玩去了,她看起來很喜歡那小東西的耳朵,一邊指揮它換臺,一邊還揉著它毛茸茸的耳朵,過了會兒甚至還打開手機,不知道在找些什麽,儼然很快適應了新角色。

男人正準備上樓,忽然聽她喊住自己——

“那你現在算是把這個轉贈給我咯?”

他頷首。

“那明天改名字的時候……”她抿了抿唇,眸光很亮,“可以讓它改叫我主人嗎?”

他站在原地無語凝噎了幾秒,也沒回應,插著口袋上樓了。

林洛桑也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是否可行,看著男人無情的背影瞇了瞇眼。

當晚,她和212打得火熱,男人終於徹底意識到,自己把這個看似很無聊的東西帶回家,是多麽大的一個錯誤。

他更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要做出這麽一個會上樓甚至還會開鎖的玩意還禍害自己。

譬如此刻,林洛桑終於玩夠了準備睡覺,就躺在床邊對著電腦敲敲打打,開始進行睡前的慣例做音樂。

他看了會書也有些乏了,打算和自己的妻子聊一聊枕邊日常:“你最近什麽時候有空?”

她問:“幹嘛?”

“沒什麽,就是過兩天有……”

男人話還沒說完,但見她拿起操控器開始呼喚212,212順風快遞使命必達,風雨無阻地從一樓自己坐著電梯上來,並用程序解開了他剛扣上的鎖。

裴寒舟:“……”

她拍了拍212的腦袋,用男人從未聽過的溫柔聲音誇了句“真乖”,緊接著問道:“你查一下,我最近什麽時候有空?”

212指示燈亮起,耳朵動了動,飛快掃描之後給予回覆:“後天下午4-6點,大後天一整天。”

男人抿了抿唇正要說話,話頭又被這該死的機器人截斷:“後天有可能會下雨,出行記得攜帶雨具;大後天氣溫驟降,要記得穿多一點喔。”

裴寒舟:“…………”

“聽到了吧,”林洛桑欣慰又滿意地,笑瞇瞇扯了扯212的耳朵,甚至根本沒回頭看他,就這麽同他說著,“你有什麽事嗎?”

裴寒舟覺得其他的事現在都不重要:“為什麽它連你的行程都知道?”

“我剛剛按照它的提示導入的,”她終於肯側頭看他一眼,“你設計得確實蠻人性化的,操作方面非常好上手。”

男人的舌尖抵了抵上顎,情緒感受一時間萬分覆雜,怎麽講,有一種自作自受的……報應感。

緩了許久,他用“起碼是自己的孩子”的想法稍稍寬慰了自己,隨後終於步入正題:“紀時衍新片上映了,要不要去看?可以單獨開一場只有……”

說到這裏他稍作停頓,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表述,誰知212以為他發言完畢,十分體貼地補充介紹:“主人,你是在說是紀時衍嗎?紀時衍新電影《時秋》即將上映,講述的是男主傅時秋在民國……”

“夠了,”裴寒舟忍無可忍地打斷,“212,閉嘴。”

212往後退了兩步,仍舊是萌萌的小奶音,沒什麽感情,非常聽從指令:“對不起主人,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林洛桑往上拉了拉被子,這才拍著212的小腦袋以示寬慰,不滿地盯向男人:“你兇孩子幹嘛?”

裴寒舟:“……”

他看著212的指示燈一閃一爍,頭次覺得自己做出來的這東西是怎麽看怎麽礙眼,宛如一顆巨大的一千瓦燈泡閃耀在床頭。

男人越過林洛桑拿到控制器,不打算繼續讓這東西趴在床邊破壞氣氛,輸入指令後,212滴地一聲,自動關閉了。

“你輸了什麽?”她好奇兮兮地要湊過來看,“這是關機嗎?那開機也一樣?”

男人半掩著屏幕躲了過去,總算找到機會能跟她好好說話:“到時候我們可以去私人影院看,你去不去。”

她反應了會才想到他們的聊天主題,點頭說:“可以啊,我有時間的話可以一起去。”

紀時衍的電影她一直都很喜歡。

裴寒舟道:“那大後天?”

“好。”

睡前溝通完畢,二人紛紛關了床頭燈準備入睡,沒躺下一會,裴寒舟感覺旁邊的人往自己身邊拱了拱。

他以為是她冷,正準備伸手感應一下,猝不及防感覺到耳邊濕潤的呼吸,整個人一怔。

她的氣息輕飄飄的,指腹般軟軟沿著他的耳根蔓延向下,娓娓道來——

“你說給212改名叫麻團怎麽樣?”

“…………”

他不是個會寄托於過去的人。

但,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一定會把那些用來組裝212的零件,全部,燒個粉碎。

次日,林洛桑在趕往工作的途中收到了盛千夜發來的消息:【寶貝,生日打算怎麽過鴨,要不要姐妹們陪你?】

其實她真正的生日在十二月份,但當年家裏人為了讓她早點上學,就把她的生日提前了些,又怕她因為年紀小受欺負,再提前了一番,改到了七月二十八。

因此林洛桑登記的生日便是7.28,後來出道因為懶得解釋,加上團隊怕營銷號說她故意晚過生日裝嫩,明面上便一直沿用了7.28的生日。

粉絲給她過七月的生日,朋友給她過十二月生日,一年被當壽星照顧兩次,何樂而不為。

以往她的生日都是和盛千夜紀寧一起過,也不知道盛千夜今年怎麽突然走形式感問了起來。

可話說回來,今年她確實有別的計劃。

林洛桑按著手機回:【不用了,你們倆都在國外,還是休息一下別來回跑了,我找別人陪我!】

盛千夜一副了解得不行的語氣:【我知道,裴寒舟嘛~】

林洛桑:【不是。】

【不是???】盛千夜道,【除了他還能是誰?】

林洛桑咬住下唇:【還沒談好,但我肯定能找到的,你們不用擔心啦。】

【那就行,如果有問題就給我打電話啊。】

【嗯。】

車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行駛,小暖在一邊check行程,岳輝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林洛桑盯著手機出神了幾分鐘,這才點進了通訊錄裏。

看著某個號碼許久,她輕點,手指在通話的按鈕鍵上猶疑了兩秒,最後還是轉向了旁邊短信的按鈕。

反反覆覆,輸入了五遍才完成了最終版,好像只有歌詞才會讓她修改這麽久,她問:【媽,我馬上要過生日了,你忙嗎?】

李凝芙的消息在十分鐘後回來:【不忙呀!】

【好久沒見你了,這個生日媽媽陪你過吧,你想吃什麽?在外面還是媽媽給你做?】

她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擡,心裏滋生開無邊的喜悅:【你做吧,想吃排骨燒土豆,藕湯,還有辣椒炒肉……!】

李凝芙在那邊止不住地笑:【都是大明星了,怎麽菜單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那些高熱量的你能吃嗎,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出錯了可不好。媽媽怕被你公司和粉絲追殺啊,影響你的話我豈不是成了大罪人了。】

【怎麽會,偶爾敞開吃一頓沒關系的。】林洛桑說,【我會喝青汁促消化,然後健身時間長一點,不會有問題的。】

【你確定哦?】

【我的保證你還不信嗎?放心吧,去年生日還和團隊一起吃了火鍋。】

李凝芙:【好,既然你都提要求了,那媽媽肯定要滿足你。】

過了會兒,李凝芙的消息又傳過來:【最近你的節目很火啊,甜甜說班上同學都在看,還問我要簽名照呢。】

林洛桑問:【那你也看過嗎?】

【開玩笑,我女兒表現那麽好,我這個當媽的怎麽可能不看?】

李凝芙頗為感慨:【走的時候你還只有那麽小一點兒,沒想到轉眼我家桑桑就長成大姑娘了,漂亮又得體,還那麽有才華。】

看著這段話,她鼻子忽然一酸。

對於李凝芙來說,當年的離開而今已經能夠輕描淡寫地釋懷,可對她而言,母親離開的背影,很長時間都像豎在心裏的一根刺。

拔掉會痛,不碰也會。

但那都是過去了。

人都會成長的,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

所以她最後仍舊為李凝芙即將到來的陪伴而感到無比滿足,就連岳輝都看出她和往常的不一樣,好奇問她有什麽開心事,還以為是裴寒舟要給她分家產。

懷揣著好心情開完了《視聽盛宴》的會,她回到家,就連平時聞慣了的空氣都感到無比清甜,哼著調兒走進正廳。

212已經開機了,覺察到客廳有熟悉聲音靠近,蕩著小輪子就過來迎接她:“主人,你回來了。”

她意外看向沙發上的裴寒舟:“已經改好啦?”

“嗯,名字也按照你昨晚的要求改了,可以試試。”

她蒙了下,這才想起自己昨晚說的名字是瞎想的,但或許是這會兒心情好,覺得“麻團”這名字也出乎意料地好聽,遂應下來,笑瞇瞇地拍了拍麻團的腦袋:“麻團?”

麻團左右晃了兩下:“主人,我在這裏。”

“好可愛,”她偏著頭笑彎了眼睛,“我給你定制了新的衣服,過兩天到了就能穿上了。”

麻團亮著燈反應了一會兒,像是程序在琢磨著新衣服和自身的匹配性,但最後還是晃了晃耳朵,說:“謝謝主人。”

“它叫我主人的話,”林洛桑轉頭看向裴寒舟,“那你就沒有姓名了?”

很顯然,以男人的智商根本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眼瞼動了動,沈聲喚:“2……麻團,過來。”

麻團喜滋滋地轉過去:“好的,爸爸。”

林洛桑:??

爸爸????

她定在原地,試圖琢磨出主人和爸爸這兩個稱號哪個更加有氣勢一點。

最終,她緩緩坐到裴寒舟的身側:“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裴寒舟:“嗯?”

林洛桑:“在占人便宜這回事上,你是不是從來沒輸過?”

“……”

但看在她本人心情好的份上,林洛桑還是大度地沒有深究這碼子事。

生日當天她有個行程,是《且歌且行》節目的錄制。

《且歌且行》主打的是歌曲改編,每期會給嘉賓一首經典曲目,讓嘉賓來進行改編,最後和原唱進行PK。

她是其中一期的飛行嘉賓,只錄一期,資源是岳輝談來的,這個節目話題度各方面都不錯,最重要的是好玩——

如果說《視聽盛宴》主打專業性,歌手要有好的舞臺和創作;

那麽《且歌且行》則是在才華的基礎上,加入了創作人本身的人格魅力,在舞臺之外的可發揮空間也很大,大家常常玩一些有趣的新花樣,整體氛圍更加放松。

譬如說,《且歌且行》經常給嘉賓們一些網絡神曲或者N年前的流行歌來進行創作,樂器方面也總是出人意料,整個的綜藝效果很好,節目不設限。

林洛桑這期,給歌手選擇的樂器中,居然還有尖叫雞。

說實話,林洛桑沒看過這節目,尖叫雞剛被呈上來時她整個人有些懵,甚至還小聲問主持人是不是哪個工作人員在搞怪。

主持人拿著話筒很認真地說:“桑桑問我這個尖叫雞是不是拿來開玩笑的,我該怎麽說呢,說是好像顯得我們太不正經了,說不是……萬一真的有歌手選呢?”

她還沒體會過這麽輕松搞怪的氛圍,整個人也放開了,很快就靠著極強的社交能力融入其中。

今天的節目裏,希慕也是空降嘉賓。

二人當時雖然為倪桐的事情有過一陣短暫的不愉快,但而今這個陌生的節目中好像也只有彼此相熟一些,加上她其實挺欣賞希慕的音樂,兩個人站在一塊兒之後就情不自禁地聊起了天。

嘉賓需要兩兩成組,正當大家都在因為分組討論得焦頭爛額時,主持人看到她在那兒跟希慕聊得熱火朝天,忍不住cue她們:“哎哎哎,那兩個新人怎麽回事,剛來就不把我們嘉賓放在眼裏啊?這麽緊張的時候還在那兒聊天!”

林洛桑完全進入了輕松愉快的氛圍裏,非常機智地笑說:“沒有……我跟希慕,太緊張了,商量著怎麽樣才能有勝算。”

“那你們打算怎麽著?”

“因為大家太厲害了,所以我們只能從意想不到的地方來突破……”

講到這裏希慕卡了殼,林洛桑補充說:“我們兩個決定選尖叫雞。”

“對……啊?”希慕下意識想否認,說了句“不對”之後又覺得可以一試,畢竟反其道而行之才能有亮點,於是又點頭,“對對對。”

主持人被逗樂了:“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臺下哄笑一片。

她們倆騎虎難下,便索性來了段即興,希慕唱b-box,林洛桑在一邊找準尖叫雞的節拍給她伴奏。

起初確實很好笑,就連直播間裏都笑暈了:【震驚!仙女姐姐人設崩塌竟是為它?豪門女藝人在線尷尬討生活,生活不易,桑桑賣藝。】

【我崽崽為了混口飯吃也是不容易,以前捏琴弓的手居然拿來捏尖叫雞TT(沒有說尖叫雞不好的意思)】

結果後面竟然漸入佳境,二人配合得不錯,林洛桑也控制好了力道讓尖叫雞的聲音不再刺耳,最後結束的節拍居然能算得上好聽。

就連主持人都驚了,回頭去看原唱歌手:“陳老師要有危機感了,感覺這倆新人確實有兩把刷子。”

原唱陳龍在休息區對她們二人作揖大笑。

直播裏也快亂了套,不是粉絲也在激情發言——

【正經的節目裏很正經,搞怪的節目裏又很鬼馬,這姐的綜藝感也太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以前覺得她好像只是比較有才華一點,沒想到還這麽有梗!】

【建議好奇的路人可以看看林洛桑工作室發的一些vlog,桑本人不止擁有天仙的皮囊,還擁有有趣的靈魂,經常讓我在半夜沖浪時蒙在被子裏笑到床板亂抖然後室友沖過來打我一頓。】

【她上次卸妝視頻真的有笑到我。】

……

節目給出的改編時間是三個小時,觀眾去吃一頓午餐的功夫,再回來時,各位需要改編應戰的嘉賓就已經改編完畢了。

由於時間緊張,所以不用整首歌大作改編,截取一段亮點進行改編即可。

而嘉賓們的改編過程也全程透明地呈現在直播間裏,大大滿足觀眾們的好奇心。

林洛桑和希慕拿到的是一首非常有意境的歌曲,兩個人改得很快,最後呈現出的表演竟也算得上是教科書般的驚艷:林洛桑輕撫古箏,空曠悠遠的氛圍內加入了幾聲遠方的啼鳴,多了幾分悲愴與呼喚意味。

毫無違和感的改編,甚至她和希慕的合作還特別有感覺,不到三個小時兩個人就改完了。

改編歌曲這碼事其實吃力不討好,畢竟原唱珠玉在前,第一版的曲調在聽眾的腦海裏已經產生了記憶和固化印象,除非做得很出彩,否則就算努力,獲勝的幾率也只是五五開。

但林洛桑和希慕的改編做得很成功,是當場唯一贏過了原唱的改編。

有關生日的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回去時她心情大好,坐在家等李凝芙來給她做飯。

她已經提前問過了,裴寒舟說自己今天不回,且懷揣著某些想向家裏人證明自己過得不錯的想法,她還是選擇了讓李凝芙過來看看自己的生活環境。

真的很久沒有見了。

她滿心歡喜與雀躍,就像是童年時期在幼兒園門口等待家長來接的小孩兒。

但她沒等來李凝芙,只等來一通焦急的電話:“餵,洛洛,媽媽今天沒辦法給你過生日了,甜甜發燒了,我現在正在帶她去醫院呢……”

緊接著那邊嘈雜一陣,還能聽到李凝芙的呼聲:“司機師傅麻煩開快一點,沒關系,到時候闖紅燈的費用我來付,麻煩了,再快一點兒吧……”

聽筒對面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林洛桑捏著手機啟了啟唇,一時間如鯁在喉,想說好或不好,但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她看向窗外,不知何時落下的大雨正在玻璃窗前蜿蜒曲折,仿佛隔斷了屋內的她和窗外的世界。

電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掛斷的,也不知道是誰掛斷的。

是她不小心按到的嗎?還是李凝芙因為焦急,甚至來不及聽回覆就掛掉了?

宋甜還好嗎?作為同母異父的妹妹,作為母親新家庭裏被傾註了全部關愛的妹妹,她羨慕的妹妹,在這時候生病……應該也不是故意的吧。

上天仿佛又同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她閉了閉眼,力氣被抽空,就坐在沙發上望著雨簾出神。

斷斷續續的雨,多像她這些年接連不斷的想要獲得關愛的期望,可在選擇關頭,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放棄。

被抓緊太難得了,被抓緊也是需要運氣的。

她閉上眼睛。

雨又在某個時刻悄無聲息地停下,她恍惚地坐在客廳正中,麻團在她腿邊來來回回地晃,自作主張地替她開了一盞燈。

門鈴忽地被人按響。

雖然已經被告知結果,但還是留有了一絲期待,她提著呼吸走過去打開門,心跳甚至都快停拍,但迎接她的並不是李凝芙,而是外賣騎手熱情的笑臉:

“您好,這是李女士給您定的蛋糕,祝您生日快樂。”

……

突如其來的蛋糕再度襯托出她的孤寂,她麻木地打開盒子,點亮蠟燭,用盡全身力氣地想要吹滅,再體面地許出一個生日願望,但到底是沒辦法做到,她手指動了動,有些崩潰地捂住臉頰,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明明一開始都是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失望會累積,懊惱與無力蜂擁而上,情緒到達臨界點時轟然爆發,她嗚咽出聲,有濕漉漉的液體鉆過指縫溢出,順著手背滑落。

她沒料到門在這時候會被人打開,通紅的眼睛甚至根本來不及躲藏,裴寒舟蹙著眉同她對視幾秒,門都忘了關,半晌後低聲道:“……怎麽了?”

“沒怎麽,”她慌張地端起蛋糕,欲蓋彌彰地辯解道,“不用管我……過會就好了。”

隨後她迅速地跑上樓,一個人閃進最裏間的書房內。

好在裴寒舟並沒有追上來。

她放松地長舒一口氣,卻又有哪裏,傳來一點點空洞的失落。

並不想被人發覺她糟糕的情緒,不想展示自己脆弱又敏感的一面,可某種程度上來說,微妙的情緒變化也希望有人能夠敏銳地覺察。

太矛盾了,她按了按眼睛。

大概過去了十來分鐘,樓梯間傳來腳步聲,一步一步如同敲在她心上,林洛桑輕輕弓起身子,隨後,房門被打開。

裴寒舟就站在門口瞧著她:“今天是你生日?”

她搖頭想說不是,被他截斷所有話頭:“你別告訴我在家裏點蠟燭是想和212吃燭光晚餐。”

“……”

很快,她手腕被男人扼住,裴寒舟說:“跟我上來。”

“……去哪?”

她很快被男人帶到八樓的天臺,下過雨之後的空氣清新,彌漫著淡淡的青草香。

她看著裴寒舟牽著自己的手腕,正想著要說些什麽才能表明自己沒事,“沒關系”才說出第一個字,不遠處突然一聲巨響,林洛桑整個人被嚇了一跳。

緊接著,天幕中綻開五光十色的煙花,紛紛揚揚地在夜空中鋪灑開,打著旋兒地升騰,又在綻放後徐徐下落。

她楞住,有一瞬竟然忘記了眨眼。

重新流光溢彩的世界倒映在她眼底,有什麽感受電流一般地湧起,緊接著蔓延向四肢百骸,在骨骼中劈啪炸響。

煙花用力絢爛的時分,她忽然覺得說什麽沒事都是騙人的,她很有事,她很受傷,她生日根本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她也想要熱鬧和關切。

說沒關系,都是謊話。

好在裴寒舟並沒有讓她說謊話。

煙花綻了很久,久到她的心情已經慢慢平覆,最後一束煙花落幕時,她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似是將低落的情緒隨之用力地排出。

她定了定頭,聽見自己輕聲說:“謝謝啊。”

男人就站在她身旁開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

她驀地擡頭。

天幕盡頭遺留了斑駁的亮光,讓人分不清是星星還是煙花的幻象。

晚風將他的聲音捎到耳畔,在這一剎那顯得難得的低沈動聽——

“和自己的丈夫,是不需要道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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